搭乘巴黎計程車的科技隨想

Commentary:The taxi driver
搭乘巴黎計程車的科技隨想
撰文=湯瑪斯.佛理曼(Thomas L. Friedman) 翻譯=林希展

當我抵達法國巴黎戴高樂國際機場時,看到了一位法國朋友派來的司機。這個司機帶了一個寫著我名字的牌子,但當我走進他的時候,我注意到他正在自言自語,講得 非常熱烈。靠近一點之後,我才注意到他耳朵上戴著一個藍芽耳機,正聊得非常忘我。我指著自己,讓他知道我就是他要接的人,他點點頭,繼續和電話另一頭的人 聊天。

當我的行李出現在輸送帶上時,我把它提了出來。這個司機指了指出口的方向,我就跟著他走,他則繼續講電話。我們進入車子後,我說:「你知道我住哪間旅館嗎?」他說:「不知道。」我把地址拿給他看,然候他回頭繼續講電話。

在車子開動後,我看到他儀表板上有塊螢幕正播放著電影,平航那塊面板通常是顯示GPS的道路地圖。我之所以會注意到,是因為他講電話有看電影,讓我幾乎沒辦法專心。唉!於是我在後座拿出筆記型電腦,是這要寫我的專欄。當我寫到沒靈感的時候,我拿出了我的iPod,聽起史蒂薇.尼克斯(Stevie Nicks,編按:經典搖滾樂團Fleetwood Mac前主唱)的專輯,而司機則是繼續講電話、開車、看電影。

抵達旅館之後,我思考著我們的這趟旅程:這個司機和我相處了一個小時,而我們兩個之間進行著六件不同的事情,他開車、講手機、以及看影片,而我則是坐車、用筆記型電腦工作、以及聽我的iPod。

只有一件事是我們兩個都沒有做的:與對方交談。

那很可惜,他也許有很多東西要告訴我。我把這個事情告訴我在《世界報》(Le Monde)當編輯的朋友艾倫.佛雷(Alain Frachon),他嘲弄著說:「我猜,外國通訊記者把計程車司機當消息來源的年代已經結束了,因為現在的計程車司機已經忙到沒辦法給你任何消息。」

艾倫說的對。你知道那個老掉牙的故事,「我的巴黎計程車司機告訴我關於法國選舉……。」嗯,你可以忘記曾經看過用那樣當開頭的專欄了,我的司機忙到沒辦法打聲招呼,更別說是評論政治了。

我把這些事串連起來,因為它說明了我近來感受愈來愈深的一件事情--科技並沒有串連起我們,反而是分化了我們。的確,科技可以讓天涯若比鄰,但它也可以讓咫 尺之距變得異常遙遠。就我所知,那個司機當時是在和他的父母通電話,這是多麼棒的一件事啊!但也代表我們兩個完全不會交談,而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只有兩尺 之隔。

我和琳達.史東(Linda Stone)分享了這個故事,她是曾經將網路年代疾病稱為「持續性的局部注意力」(continuous partial attention)的科技份子--這個疾病的意思就是,兩個人做六件事,但只放部分注意力在彼此身上。她對這件事做了這樣的評論:「我們是這麼的容易接 近,卻也如此難以接近。我們無法在我們的機制或身上找到切換自如的開闊……,我們想要戴上iPod,即是為了自己的歌單,也是為了將自己與世界隔 絕,不聽到所有的噪音。我們是無所不在的--除了我們肉體所在之處。」

一個月之前,我在舊金山,有一天外出散步。我站在十子路口等著穿過 馬路時,一名男子戴著iPod,跑步來到我身旁聽了下來。綠燈一亮,他就立即全力衝出馬路,但這時一名女子開車闖過黃燈,差點撞上了他,幸好她即時煞車。 這名女子當時正拿著手機貼在右耳講電話,之用左手開車。我心裡不禁想,我剛目睹了第一宗後現代式的地方新聞,立刻在腦海中寫下了標題:「一名邊打電話邊開 車的女子,撞上了一名邊聽iPod邊跑步穿過街道的男子,詳見第六頁。」

嘿!我喜歡和很多人接觸,彼此有簡單的聯繫,但是在這個許多你認識的人,甚至有更多是你不認識的,都能透過電子郵件或手機聯絡你的年代,我發現這個干擾的年代真是勢不可擋。當我只能一次做一件事的時候,我會變得比較聰明。我知道我不是唯一這樣的人。

幾個星期前,我試著連絡我在耶路撒冷的朋友雅榮.伊薩(Yaron Ezrahi)。我不斷地打他的手機,但都沒有回應。最後,我發現他人在家裡。「雅榮,你的手機是怎麼了?」我問他。

「它幾個月前被偷了,」他回答,並強調他決定不再買新手機,因為他覺得手機的鈴聲經常打亂他的注意力。「從那一天起,我每天早上起床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感謝偷走我手機的小偷,並且祝福他長命百歲。」

本文轉載自《數位時代雙週 2006/12/01 143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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